昨天咱们聊到我被荀总一个电话就传唤到鉴定现场,东西一眼假,容易识别,但是这检测结论可能会涉及到复杂的人际关系,这可不是闹着玩的。虽然我至今也算不上个八面玲珑,精于为人处世的社会人,但咱也不是初出茅庐,满嘴虎话的愣头青啊!

再三思量,我一咬牙,也懒得错词了,干脆打定主意,实话实说:“这材料市场上一般都当寿山石中的白芙蓉卖,但它质地疏松,粉质感强,其实这东西出产在吉林,业内称之为“粉石”。这工倒是莆田人雕的,但这东西不老。包浆不足,边角上积聚的这些脏东西用牙签一挑就掉,是人为泡上去的。”

可想而知我这话说完,那老头儿有多尴尬,我用余光看了一眼对面的帅哥,他的脸上明显地也流露出了不悦之色,估计在今天这场交易中他扮演的是介绍人的角色。而另一侧的季总那一伙人却是一脸的事不关己,轻松依旧。

只是一霎那,老头儿的脸上又堆出了笑容,从他那个包中又摸出了个小纸团,剥开几层皱皱巴巴的废纸,露出一枚和田玉寸章:“你再瞧瞧,今天咱们主要看的其实是它,你看这是好东西不?”见我抄在手上细看,他又觍着脸看向季总,嘴上却对我说:“你看看这字儿,你认清楚了吗?这是谁刻的?看得懂吗?”

玉是俄料,白而粗,印文是白石老人,咱不说他老人家赶没赶上这俄料大量的进入中国市场,就算齐白石手上有这材料,以他老人家手上的刻刀,全以人力,那也刻不动这东西呀?这上面明显是砣头的磨痕,据我所知齐老还真不会这手艺。既然开了口,我就打定主意,把自己的意见照实说了。

此刻那老头儿的脸上青红不定,真的有点挂不住了,嘴角抽搐,可在铁一般的事实面前又无可辩驳。我才不管那一套呢,人家委托我来鉴定,我就得对老荀和季总负责,讲实话到哪都站得直,立得住。

季总却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似的,一下从沙发中站起,精神抖擞地大手一挥:“咱们吃饭去!”说罢,拉上我对面的帅小伙儿,大家一起跟着往餐厅走。这时小刘才得了空儿,偷偷地走到我身后,小声对着我耳朵说:“那个人是白三儿。”

我心头猛地一凛,怪不得我总觉得在哪见过他呢?这人他哥我见过几次,是本地大名鼎鼎的江湖人物,这哥俩长得还真像。但得罪了他,以后可别摊上事儿……我突然明白这么简单的东西。老荀他自己为啥不来,他们彼此认识,他这分明是怕得罪白家哥俩啊!可是你这么做,不是让我堵了枪眼儿吗?我心中不禁暗骂。

吃完饭,大家三三两两的在湖畔散步,渐渐地拉开距离,老季与白三儿落在后面,我回头瞧了一眼,见他拍着白三儿的肩膀,以一个长者的语气说:“今天这东西差点儿意思,不过没事儿,下回再碰上什么好玩意儿,你再给老哥打电话,你也知道,以咱今天这身份,还是得要点儿配得上的精品。”

听他这么说,我的心里才算是踏实了下来,想想也对,以人家数十亿的身家,虽然未必精通玉器鉴定,但是好东西必然是见过不少的,像这种地摊儿货,看一眼,心中也就有数了,但自己一口回绝又有点儿太过伤人情面。借我的嘴说出真相,反而不伤和气。有时候我们这鉴定师本身就得被人当枪使,当个拆牌党,这就是我们的社会角色……